她睁开眼，发现自己正躺在行驶的列车中。四周的陈设显得陌生，车厢老旧，灯光昏黄，到处都残留着矿石的碎屑，仿佛能闻到铁和硫磺味儿。通讯设备里正在播放一首怀旧的慢板鸣奏曲。

        七零八落的设备倒在一旁，似乎是被她在惊厥之中掀翻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慢慢记起了现在的处境。然后她看见了那张曾经带给她渴望的脸。望舒也在看着她，在熟睡的她身上倾注了全部注意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嘘，不要哭，不要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它以安抚婴儿般的姿势搂住了她，开始唱歌，唱的是庇护所里那首古老的摇篮曲。不是以机械播放的方式，而是一字一句地对着她哼唱，带着并不十分完美、甚而有些局促的气息和停顿。她能看到它嘴唇的翕动。

        秦终朝有些出神。她想到以前，孟宵总是给她唱这支歌。

        孟宵比她小上好几岁，但她目睹过她人生之中最沉痛、最不为人道的时刻——在那座令她伤心欲绝的墓地里，她们的眼神交汇——孟宵那颗柔软的心从此以抚慰她为己任。而她也在孟宵的面前敞开那道伤口，接受了她的抚拭。

        但童年和少年时代很快过去。后来她们几乎不在同一处生活。

        望舒继续唱着，用它那像是海浪在静谧沙岸上滑过的嗓音。

        它半跪在秦终朝的身前，把她的上半身揽入怀中。她们像在落日号里对视的那天一样贴近，甚至比那天更加亲密，即使多了一层防护服的阻隔。她们隔着面罩，四目相对。它用面罩轻轻碰了碰她的。而假如没有阻隔，它该是在用额头蹭着秦终朝的额头，她仿佛能感觉到那温情脉脉的轻柔力道。

        秦终朝想起在过去的太空移民里流传的独特习俗：用面罩碰一碰面罩，代表着亲吻。[2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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