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已熟悉对黑暗的恐惧，并与这恐惧长久相处。

        整个二十一世纪最冷的秋天，秦终朝从寄宿学校返家，与父母乘车前往西北高原，度过中秋假期。归程途经仿古景区，吃过最后一次全家和睦的晚餐。当晚在正处发掘中的周代遗址附近与母亲双双失踪。

        西北考古队的技工在检查墓地时发现异样，报警提供线索。警方从墓坑里将她挖出。在她旁边躺着的，是她母亲的尸体。

        事发于一处小型长方形竖穴墓，在清理工作结束后中已回填到一半，深不过两米，位于墓地最偏僻的角落。

        揭开墓坑时，她面无表情地睁着眼。被埋整整一夜，没有哭喊、呼救。随车医生检查了她的身体：背部有多处钝器击打造成的损伤，肋骨、胫骨轻微骨折。全身皮肤因长时间缺氧而呈青紫色。意识近乎模糊，甚至已开始出现潮式呼吸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她只是睁着眼，面无表情。

        清醒后她指认其父为凶手，冷静复述了她所目睹的谋杀经过。她见到他们长期累积的冲突在琐碎口角中爆发，在荒野里停车、争执，见到她的父亲如何手持凶器猛击母亲头颅，致其当场死亡，而后为保证灭口，将她同样击打至丧失行动能力，与尸体一起拖入墓坑中，活活埋葬。

        陈述与现场痕迹吻合。

        警方找到凶手时，其已在数十公里外的旅馆畏罪自尽，用酒精混合大量安眠药终结了生命。在其血液里检测出了包括麦角酸二乙酰胺、□□在内的不止一种致幻剂、兴奋剂成分。凶器在其车辆后备箱中被发现：从便携液压千斤顶拆卸下来的长柄摇杆。提取出的血迹与遇害者一致。侦查就此结束，归档结案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成了孤儿。

        秦终朝被担架抬出墓坑的那个早上，孟宵在人群缝隙间看她。那时孟宵的个头还小，几乎被周围的成年人完全遮挡住，只露出一双眼睛。她们在交汇的瞬息对视。她捕捉到了那双明亮的眼睛，像在飘零的太空里捕捉到来自同一个行星的信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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