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方平原(二) (3 / 5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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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考古学的全部事业,就是重建已经消逝的生活。”
太阳从山腰露出头的时候,苏再旦赶回来了。风尘仆仆,在荒野露宿一夜,防护服上积了厚厚的沙土,看起来精神不振,失魂落魄。没注意到邹陨朝他打招呼。
“我又看到了。”他只是念叨这句话,把一整摞笔记往地上一扔。来不及回到火星车里收拾整顿,就精疲力竭似的瘫软,靠在起重机的架子上。
秦终朝和邹陨走过去,只对视一眼,就隐约猜到出了什么事儿。
苏再旦是队里的年长者,名声响亮的实验地质学教授,在实验室、教学楼和学术会议之间度过了体面的前半生。连户外考察都不常去的人,四十岁时突然被一股情怀攫住,来到火星。最后却染上了一种可怜的火星癔病:时好时坏的感知障碍,小孩子似的幻觉症。并不算稀奇,各种各样的心理疾病都在这颗行星上发作过。
他最著名的事迹是在盖尔坑和夏普山。那儿曾经是广大的湖泊,经典的地质演变理论,这是人尽皆知的。但他宣称他看到一只硕大无朋的杀人鲸在夜里闯进驻地,要所有人都立刻撤离。没人相信,事实也证明什么都没发生。大家认为他陷在了科幻的臆想里,又或者是出于懦弱的表现:抵挡不住在异行星上的思乡之情,把恐惧进行遮掩和变形,最终转移到这些猎奇的幻想上。
“岩壁的每段分层里都有截然不同的生物。”
听过他言论的人,说他“有一双胜过显微镜的眼睛”。显然是不怀好意的笑话。
那些东西频繁出现,日夜困扰他。起先是一只,然后是两只、三只,遮天蔽日,无穷无尽。他被迫在基地接受了多个月的药物治疗,又被强行隔离进精神康复室,人人躲着他,几乎等同于关禁闭。直到某天,办事处赞助的考古项目来招人,特别指出要一位学问扎实又肯吃苦的地质学家,他极力争取、配合治疗,才最终抓住机会,摆脱了无止境医疗的噩梦。
参与考古以来,在开阔地带游荡,乐此不疲地勘探,他的病情没再发作过。
但这回他又犯了病。
他说看到有小鸟在环形山前一闪而过。黄胸口、白肚皮的知更鸟,倏忽往来,像纸飞机一样轻快。这念头刚浮现时,还没把这话说给别人听,也不用等着别人嘲笑,首先就已经把他自己吓得不轻。要命的幻觉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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