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熔岩管道(一) (2 / 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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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它在梦里端详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孔:铁青的脸孔,像睡莲一样从血泊里蔓生出来的脸孔,在死亡以后才显得分外静谧的脸孔。

        它记起第一次见到他,孤零零的单身汉,瘦高个,穿着体面,长相乏味,说话慢条斯理。在研究所,他做了几次心理治疗,每个周三下午来,在它的面前哭。倾诉的话题单调,翻来覆去,关于他的咖啡生意,他多年以来从销售员苦熬,一路做到代理商,到头来却饱受抑郁、孤苦伶仃的故事。那是它担任心理医生的职业生涯尾声,对付人类情绪的技艺已经纯熟——它倾听,开解,回答,按部就班表演出耐心和温柔,不费力就赢得他的欢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倾诉的时间以外,他有一副成功生意人的派头,决断,专横。他有钱,一大笔钱,多到可以绕开研究员,直接从投资人的手里买下它。它没有同意或拒绝的权利,于是遵循了命运。

        那间石灰色的公寓,像座用冰块砌成的坟墓。他领它进去,把它带进他虚弱、迷茫、平庸的生活,结束了它既定的抱负和使命——尽管它过去的一切也只是其他人赋予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起初有过一阵好日子。意气风发,新鲜劲儿还在。或许出于迷恋,或许为能随意占有喜爱之物而沾沾自喜,他千方百计对它好,对它笑,像用心打扮新奇的玩具。而它学着做一些家务活儿,打扫房间,烹煮食物,用各种各样的器具调制咖啡,虹吸壶、摩卡壶、胶囊机。还有最常做的,在门口等待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有人说它们是新婚夫妻,它是他的“小新娘”,一边说一边发笑。但它不并感到可笑,也不明白羞耻。它的样子只有十七八岁,生机勃勃,楚楚动人,而他已经显现出衰老,看起来足以做它的父亲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家里很少访客,他酗酒,喝得比水多。有时暴戾无常,不可一世,有时懦弱,摇尾乞怜。经济不总是景气,他的咖啡生意一蹶不振。一切都在脱轨,它能为他做的心理开解逐渐失效。人类不止生活在治疗室和研究所里;而在真正生活的沼泽面前,它也无能为力,原形毕露。他渐渐识破它的每句劝慰和每个神情——天真无邪、善解人意的背后是混沌和冷漠。他和它没再有过贴心的交流,或许从一开始就未有过。他几乎没有了清醒的时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爱我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有时他问它。它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相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开始发笑,和从前那种善意的笑不同,笑声中逐渐积聚怒气,最终使他昏了头,把酒瓶砸在了它的身上。那是他第一次对它动手,刺耳的碎裂声成为一种诱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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