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家俗债 (4 / 2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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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玉英想起莹莹常“告状”说,奶奶怎么打她,爷爷怎么不喜欢她,爸爸怎么打她的屁股,这些,她并不相信,小孩子嘛,大人忙的时候缠着,或者淘气时瞪几眼,吓唬着打几下,都很正常。他们家不喜欢女孩,重男轻女还至于这样?莹莹毕竟是张家的骨肉呀,平常自己在时,奶奶爷爷莹莹长、莹莹短的,看不出他们一家的心眼子长得这么歪。就是靠着表面淳朴憨厚,想起来有时是阿谀,欺骗了爷爷,也蒙蔽了自己。
疼爱女儿的辛酸一下子变成了气愤。她抱起莹莹回到屋里一瞧,婆婆还没回来,看看外边锅是空的,这是还没做饭。走进屋从箱子里拿出一包长方条包装的婴儿饼干递给了莹莹。莹莹接过饼干,撕开包装纸拿出一块饼干边往嘴里送边仰着脸说:“妈妈好,妈妈好,奶奶不好。”
“乖孩子,吃吧。”梁玉英亲一口莹莹,心里想,婆婆回来,非和她理论理论不可。作为排长,既要带头干,又要指挥排干,头发蓬乱,汗渍痕在脸上挂着一道又一道,额头和两鬓下沾了许多斑斑点点的泥灰,她无心去梳洗。
此时,她深吸一大口气,咬着嘴唇,瞧着这屋子里的摆设,往事浮上心头,自己仿佛远离现实,置身于封建年代一个香火缭绕的家庭。靠墙摆设的那对古老的紫檀色木箱,箱上那被手摸得光滑闪亮的长方形大铜锁,那样久远而别致。婆婆讲,这是从小康的太奶、太爷那辈子继承下来的,太爷是拄文明棍儿、戴礼帽、穿长袍的庄主,太奶家是教私塾的,所谓书香门第,脚裹得最小最好,村有名的“棕子脚”。太爷是整个家族中的老大,家族中四世同堂,家规如山,一人犯过,同辈陪跪……
乍初,梁玉英不过当古董听,可婚后不久她就在生活中发现,婆婆常用所谓“家规”来料理自己,自己当然不顺,渐渐失去了她的好感,遇到这种情况,常和婆婆闹个半红脸。作为一队之长的老公公在这种场合总是沉默,实质上是偏着婆婆那一头,小康则公开帮他妈的腔。显然,这一家人中只有她梁玉英是外来人。特别是自从生了莹莹以后,自己声称再不生孩子,与家里人的关系像布上一层淡淡的阴云。他们从不说是因为生了女孩子不称心不高兴,但那话里话外和举止,梁玉英却明明白白。
她瞧瞧窗外,不见有人回来的一点动静,一侧脸,不知为什么,格外留心打量了一眼平时并不在意的新式地桌,桌前正面墙上的大镜框里镶着毛主席半身彩色肖像,镜框两旁的长条镜框里镶满毛主席像章。这是赶时髦从王大愣家学来的。
梁玉英突然间产生一种新的感觉:这两种摆设显得多么不谐调。
封建残余和旧道德几乎占满了这个家庭的生活空隙。进了这个家庭不久,梁玉英就开始觉得想干一番事业的理想受到了阻碍,不少姑娘还都羡慕她成了队长的儿媳妇,回家吃现成饭,有人哄孩子,不像那些知青对知青的夫妻,白天出工流大汗,回家还得拼命干:做饭、哄孩子、种菜园子……可是,长期不愿公开的内心痛苦有谁知道呢?这种痛苦要比那种苦累苦干难受得多,爷爷啊爷爷,你写了那么多深情关心我和小康一家的话,你哪里知道,他们都是狼心狗肺,巴不得我提出返城呢……
门“吱吜”一声开了。
“莹莹,”婆婆一脚门外一脚门里地说,“这么大了,还让妈妈抱着,妈妈干一天活够累了,来,跟奶奶在外屋做饭吃,让你妈妈洗一洗。”
莹莹使劲抱住妈妈的脖子:“跟妈妈,不跟奶奶,不跟……奶奶不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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